城市去智能化

我们已经触到了“智能”的临界点吗?

作者:Adam Scott
插图:Matty Kapeleri

通过智能改善、设计和建设我们的城市作为其存在的目的已达到人们所能接受的临界点。

的确,现今城市规划设计师对智能化的接受程度使我们回到了帝国时代 – 在那些时代才有可能且有部分人希望彻底从无到有地设计、创造一个城市并引入居民 – 当代的最佳例证就是被称为全球最智能化城市的韩国松岛新城

然而,当我们如此痴迷于先进科技的同时,却有可能逐渐忽视城市的本质:人们获得之所以为人的体验之地。

反乌托邦

从城市规划设计师的角度来看,不难想象松岛新城的吸引力。

松岛新城没有历史,于首尔城外填海而造。这是一座为建而建的元年新城。其规划者称这座清洁、高度联通的巨型商务区是集全世界最佳城市所长而建。

松岛新城有自己的威尼斯运河系统和一座中央公园,背后有一整套“智能服务”系统提供支持,管理包括住所、交通和健康在内的所有方面。它被规划为一个环境可持续的社区。如其核心IT服务商所说,新城将提供“工作及生活方式的终极体验”。

然而,如同古代国王仅为证明其无上权力而下令兴建的古城,松岛新城也是对城市的本质存在根本误解的产物。

由美国数家开发商、韩国施工方及当地政府组成的合资机构,错误地认为可以将人分为各类用户,将各类用户– 金融家、技术专家、生物医药学家、上班族、居民、病人、旅行者 – 的体验重新想象为一个庞大的预制输入-输出解决方案系统的一部分。这个科技先进的新城无需“三D”行业,意为脏(dirty)、危险(dangerous)或难处理(difficult)的行业。

因此,这里基本不会出现制造业及市政服务业造成的脏乱差、没有拥堵的人群或杂乱无章的街道,而是专为“具有远见的人士及企业”打造的“国际化社区”。

这里如此清洁 – 同时安全又可预见 – 极度卫生到不自然的地步。这不是家园,这是一个技术官僚在上世纪50年代做的梦。

人们乐于在伦敦国王十字中央车站的公共空间逗留。摄影/图片来源:Robert Stainforth / Ala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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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技术专家拥护网络带来了民主,支持智能化城市的人们也会以未来千万用户的名义宣扬机会和资源的平等,战略上侧重技术平台、基础设施、项目开发及信息系统。

松岛国际商务区(其当地政府)甚至宣称通过 融合科技、资源及创新来打造世界级的国际社区,从而创造出无可比拟的优质生活”。

先不谈松岛新城计划引入的单一市民阶层所隐含的道德影响,其设计哲学一开始就缺失了城市之所以为城市的最重要的因素:人。

城市不会“创造”社区,人才能形成社区,而城市 – 正如国王十字中央车站综合开发项目的领头开发商Argent St George在《人类城市的基本原则》(2001年)一文中谈到的那样 – 是人们生活的地方。这里的人是指任何对这座城市有兴趣的人 –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因此,在制定任何策略和计划之前,在为这项可能极其复杂的项目垒第一块砖头之前,Argent的首席执行官Roger Madelin骑着单车奔赴参加了353次会面,共与7,500人交谈。

这是值得我们驻足停留的画面,世界领先的一家开发集团负责人骑车绕着伦敦的一处破败的场所,倾听附近几千位居民的体验、见解及意见。

反观松岛新城这类的开发,其智能化策略的核心价值相对而言不那么注重人本身。

其实只需将之与任何大型城市开发的咨询过程相比也是如此。在最近一项关于城市滨水开发战略框架的主题愿景研究中,我们设想中人们的需求和我们走出办公室进行问卷调研得出的结果大相径庭。

我们提出了一整套出于善意的正面和有价值的主题,但在滨水区生活工作或是经常来访的人们真正想要的却更具颠覆性、隐蔽性和冒险性。

以Roger Madelin的353次会面为实证基础制定的开发文件中阐述了国王十字中央车站项目开发原则的哲学,这一哲学见证了项目在17年后完全实现了最初的开发愿景 – 成为“伦敦的公共项目”,多用途的片区 – 两所小学校、一所大学、一间烹饪学校、一个移动式城市花园、2,000所住宅(更为惊人的是其中50%为经适房)以及24公顷的公共空间。

一个人骑着车实现了这一成就,他的项目愿景源自花费时间聆听人们的需求,这些人的生活、甚至可能一辈子的生活将会受到他所作工作的影响。不要忘了,城市是由人开始的。

澳大利亚阿德莱德Rundle购物商场的重建加入了精心设计的公共空间。摄影:Duy Dash

以人为本的规划

国王十字中央车站开发项目不是一个乌托邦。其成功的关键并不在于其高超的建筑设计 – 但也曾遭诸多批评,最著名的则来自已故知名建筑师扎哈•哈迪德。与智能技术的使用也没有太大关系 – 虽然在该项目中也有集中设置,却根本无法和松岛新城的大量数字化基础建设比拟。

其成功之处在于正确把握了项目策略的第一要素:关注人、来自各个阶层的人 – 他们的兴趣、需求及梦想各不相同范围广阔。设计旨在让人们获得在城市中的体验,并能够应对和适应不可预见和出乎意料的变化。

这样一种能够应对意外的设计远超机器的逻辑,也远超形式与功能上的预期。它对效率至上提出质疑。

将城市中的物体重组为– 用美国建筑师Jon Jerde的话来说 – 这些物体协助创造的空间中往往会发生的活动的大环境。

再回顾一下滨水区开发的意见征集中那些更为激进的观点。“智能化城市”真的能运用这些实验性的甚至有些危险的,甚至是“令外来者感到吃惊的”概念吗?这一方式对城市设计真正保护当地历史、风俗特性和其历史建筑有用吗?

从这方面来说,Argent将真实居民的体验而非各种表格上的数据作为重心,颠覆了智能化城市的核心价值。远非松岛新城对工作、休息及游玩三者进行僵化过时的界限分割。也绝不是智能化城市倡导者所梦想的那样,对这些界限之间的空间进行严格控制。

相比于在高科技集成的家中就能享有一整套智能服务的便利,该设计鼓励在国王十字片区居住、工作或停留的人使用其中的公共空间、工作空间以及居住空间,从而持续地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城市。

国王十字中央车站是一个与时俱进的庞大城市舞台,实时展示着人们真实的生活,其观众 – 一个个重要的个体、团体及群体 –同时也是场景的创造者。

舞台洋溢着“活着”的熙熙攘攘,展示了一个具有自身特色、生气勃勃的社区。这个社区与众不同、充满吸引力和个性、是一个真正的场所。

78%的千禧一代更愿意花钱在体验而非物品上。

哈里斯民意调查,2016年

孩子在国王十字中央车站前的喷水池玩耍。摄影/图片来源:Robert Stainforth / Alamy

转向新的软件设施

松岛新城和国王十字中央车站开发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像松岛新城这样的智能城市是由一系列的代码和模板组成的硬件产品,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存在;松岛的目标社区不是人们各自开展各类活动经由时间沉淀而形成的具有独特个性的社区,而是基于特定的技能和特长。

国王十字中央车站开发却只能存在于国王十字街区。街区内的所有建筑和街道都是由那里的人们所创造,人们的活力使其焕发生机。

用智能化城市的话来说,上述街区活力的焕发是项目开发的软件方面,这也适用于其它项目。小至街角的咖啡店,大至试验性质的松岛新城。

因此,基础设施、智能系统的第一步不应是对城市的硬件进行整体规划 ,而应始于其软件设施,先着手制定策略以了解人们真正的需求、从体验的整体规划开始。

把开发的过程设想成人们的体验,在设计时牢记该过程:聘用对的人来做事;投入资源进行实地调研;引入、测试并且完善结论。以此为立足点,制定所有利益相关方都应遵守的“圣经”,一旦认真执行,其它的就会相应而来。

Roger Madelin的单车故事无疑对国王十字中央车站项目的成功是个浪漫的注解。毫无疑问,他背后有一支强大的体验设计团队在协助他。尽管如此,不论真相是什么,后续为这个项目制定出的圣经就是那篇以人为本的《人类城市基本原则》(2001年)一文。

从中涌现出的新旧交叉的“伦敦项目”,是一个极度复杂的城市规划项目如何诞生、管理和实现的极佳典范。

任何对该项目 – 或所有体验设计 – 能否一直保持成功的怀疑,也应被下述两点所消除:其一,谷歌已确定在国王十字中央车站片区设立总部园区,不是因为其智能城市标签,而是场所的活力、这里的大学及将从中毕业的大量学生;其二,一位名为Yewon Shim的24岁韩国毕业生也选择在这里追求她的梦想。

松岛新城千方百计都会想要实现第一点,而在第二点上是彻底失败了,其失败的原因恰恰是国王十字中央车站成功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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